第66章(2 / 2)

阿麦从军 鲜橙 3955 字 1个月前

「元帅!」唐绍义膝行两步,抬头说道:「元帅,麦将军只是晚到并非误了时辰冲到,况且是昨夜——」

「唐将军!」阿麦出声喝道,「我第七营的事情与唐将军何干?」

「阿麦!」唐绍义叫道,转头又求商易之道:「元帅,打不得!」

众人也忙跪下替阿麦求情,校场之上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,得到消息赶来的徐静看到的就是这个混乱场面。

徐静虽然名为军师,实际上却只是商易之的幕僚,并无军衔,所以今天也乐得躲个清静,并没有前来校场。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听人来报说商易之要鞭责阿麦。徐静开始只道是商易之吓唬阿麦,所以也并未着急,只背着手慢慢悠悠地往校场走,还没走到半路又迎面撞上了赶来报信的小侍卫,这才知道商易之是真发了火,不但是真要打阿麦,还要鞭责一千二百鞭。徐静乍听这数一愣,心道这真要打了,且不说阿麦的身份要露馅,性命怕是都保不住了,徐静这才赶紧一溜小跑地往校场赶,来到校场正好看见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,阿麦被两个军士架着正要往外面拖。

「元帅,打不得!」徐静急忙喊道。

商易之见是徐静来了,面色稍稍缓和了些,叫了徐静一声「徐先生」,然后才压着怒气问道:「他坏我军法,如何打不得?」

徐静见商易之如此问,心中不由大松了口气,如果商易之真想打死阿麦的话,绝不会如此接他的话,他既然这样问了,明摆着就是想让自己给他个台阶下。只是不知这阿麦如何惹了他,又让他无法下台才会惹他如此发怒。

徐静心神既定,便轻捋着胡须微笑道:「不是打不得,而是一千二百鞭打不得。」

「先生此话怎讲?」商易之问道。

徐静看一眼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的阿麦,又扫一眼跪在地上急切看着自己的唐绍义等人,含笑说道:「麦将军有错,自然打得他的二百鞭,但是他营中部下的鞭子却不能由他来替。军法非同儿戏,该是谁的就是谁的,怎容他人来替?如若这样,那以后他人犯法如何处置,是否也能找人来替?长官可以替部下挨鞭子,那么部下是否可以替长官掉脑袋?如此下去,置军法威严於何地?」

商易之沉默不语,徐静见此又转向跪在地上的王七等人,问道:「老夫这样说你等可是服气?」

「服气,服气,我等心服口服。」王七等人连忙答道,「我等愿领二百鞭责。」

徐静微笑,转身又看向商易之:「元帅意下如何?」

商易之瞥一眼阿麦,缓和了语气说道:「先生言之有理。」

「既然如此,麦将军违反军纪理应受鞭责二百,不过——」徐静停顿了下,接着说道:「老夫昨夜见过麦将军,麦将军的确是因身体不适才会来晚,元帅可否容老夫替他求个情,这二百鞭暂且记下,等他身体好了再责。」

徐静说完笑着看向阿麦,等着阿麦的反应。阿麦心思何等机敏,当然看出徐静这是让自己赶紧向商易之说句软话求饶,可是也不知为何,也许是这些年来她已经跪了太多次,她这一刻一点也不想向商易之跪地求饶,哪怕是用鞭子打死了她也不愿。

商易之冷冷地看着阿麦,等着她的反应。

阿麦抬眼和他对视,丝毫不肯避让。

见两人如此模样,徐静正奇怪间,就听阿麦淡淡说道:「末将谢过先生好意,不过部下因我受责,我怎能独善其身,末将身体已无碍,愿与他们一起受这二百鞭责。」

此话一出,连徐静也怔住了。商易之眼中寒意暴涨,面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来,轻声说道:「那好,既然麦将军身体无恙,那就施刑吧。」

军士架了阿麦等人就走,唐绍义心急如焚,见状还欲替阿麦求情,不曾想却被徐静按住了,「唐将军不可。」徐静轻声说道,又冲着张生使了个眼色,张生微微点头,悄悄地往后面退去,可只刚退了两步就听商易之厉声喝道:「张生站住!」

军中鞭刑,受刑者需□上身,双臂吊起,不过因阿麦身为一营主将,所以只卸了她的盔甲,并未脱衣。阿麦走上刑台,望了望两侧的绳索,转头对两边的军士说道:「不用缚了,我不躲就是。」

这些军士均听说过阿麦狠决的名头,又不愿过分得罪於她,见此倒不强求。阿麦又回身看一眼那执鞭的军士,问道:「听说你们使鞭精准,有种手法就是能打得人皮开肉绽却衣物无损,可是如此?」

那军士不知阿麦为何如此问,只得点头。

阿麦轻笑道:「军中物资匮乏,还请你留的我这身袍子完整,不知可否?」

那军士一愣,他执鞭刑多年,不是没见过上了刑台面不改色的硬角色,还是却还没见过像阿麦这样谈笑风生,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别毁了身上衣物的。

见那军士点头,阿麦转回身去伸手抓住两边的绳索在手腕上绕了几圈,说道:「开始吧。」

执鞭军士告了声得罪便开始挥鞭。那鞭子乃是熟牛皮所制,阿麦再怎么狠决也是个女人,不比的军中汉子的皮糙肉厚,只几鞭下去就让阿麦面上变了颜色,可她偏偏不肯向商易之示弱,只死死地咬住下唇,不肯呻吟一声,那军士见她如此硬气,心中也有些佩服,手下的劲头不由略收了些,可即便这样,等挨到五十多鞭的时候,阿麦背后已透出血迹来。

唐绍义哪里还看得下去,一急之下冲过来挡在了阿麦身后。执鞭的军士见状只得停下了手,为难地看着唐绍义,叫道:「唐将军,请不要让小的为难。」

唐绍义怒道:「我又没有抓住你的手,你尽管打便是。」

执鞭军士知唐绍义是军中新贵,哪里敢打他,只好停下手站在那里。正僵持间,就听阿麦轻声唤唐绍义,唐绍义连忙转到她面前,见她面色惨白如纸,唇瓣已被咬得渗出血来。

「唐大哥,」阿麦轻唤,深吸了几口凉气才攒出些气力来苦笑道:「你还不明白么?你越是护我,我挨得鞭子越多。」她见唐绍义明显一愣,只得强忍着背后火烧般的疼痛,又解释道:「大哥又不是不知军中忌讳军官私交过密,何苦这样,二百鞭子又打不死我,只不过受些皮肉之苦,挨挨也就过去了,大哥还是让开吧,让他们早些打完了我,我也好少受些疼痛。」

唐绍义咬牙不语,不过却不再坚持,默默闪开身来走到一旁,只眼看着阿麦受刑。

阿麦微微一笑,抬头间,不远处的商易之还看向自己这里,嘴角的弧度不由得又大了些。身后的军士又开始挥动鞭子,阿麦本以为打到一定程度也就不觉得疼了,谁知每一鞭落下去都似抽到了心上,让人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蜷起来。阿麦心中默记着数字,还没数到一百的时候,就觉得意识似乎都要从身体上脱离了……就在疼痛都已快消失的那一刻,模模糊糊地听到张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
阿麦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深夜,先是听到外面隐约传过来的喝酒喧闹的声音,睁开眼,张士强正守在床边抹着眼泪:「大人何苦要这么倔,也不想想二百鞭是轻易可以受的么,这才一百鞭就打成了这样,要是二百都打下来怎么办?」

「才打了一百鞭?」阿麦有气无力地问道。

「嗯,」张士强点头,「元帅说剩下的一百先记着,以后再打。」

「呵!」阿麦自嘲地咧嘴,「还不如趁着昏死过去的时候一下子打完呢!」她转头,看到张士强眼圈通红,不由得取笑道:「真丢人,都这么大的人了一怎么就哭,让王七看到了少不得又得骂你。」

「他才看不到呢,他这会也正在床上趴着呢!咱们营里的人除了我,这会都在床上趴着呢。」张士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,只因他是亲兵,早上并未去校场,反而逃过了这一劫。

阿麦被他气得一笑,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,不由得哎呦了一声。

张士强大惊,想要看她背上的伤却又不敢下手。

阿麦费力转头,见自己身上依旧是那件被血浸透却仍然完好无损的战袍,伤口竟然未作任何处理,忍不住骂道:「张二蛋,你死人啊?就不知道替我处理一下伤口?」

张士强被阿麦骂得手足无措,只得答道:「元帅有令,不许任何人帮你们清洗疗伤。」

阿麦一怔,随即便明白了商易之的用意。

张士强犹豫了下,还是小声问道:「元帅是不是已经知道大人的身份了?」

阿麦不语,过了片刻后才答道:「不只元帅,军师也是知道的。」

「啊?」张士强失声惊道。

阿麦苦笑道:「你也是见过我女装模样的,就那个样子稍有些眼力的人就可看出,别说元帅和军师这样的人了。他们怕是早在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,这才会选我去豫州。」

张士强不由得咋舌,心道元帅和军师果然都是异於常人,他和阿麦一个营帐里睡了多日的都不曾发现她是女子,元帅和军师竟然早就知道了。

「还傻愣着做什么?还不去拿把剪子来把衣服给我剪开。」阿麦吸着凉气说道。

张士强连忙去取剪刀,拿过来了却依旧不敢下手。见此,阿麦无奈地说道:「张二蛋,你记住,无论什么时候保命都是最重要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