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他手掌上写:“可是今日入皇城,出了什么差错?”
回应是一句云淡风轻的“皇城里应对得妥当,并无什么差错。”
阮朝汐偏过了头,仔细观察身边人的神色。
白绫纱遮蔽了视线,但可以透进光来。荀玄微在隐约亮光下闭目思索。
自他重生以来,步步为营,事事纳於掌控之下。
他眼下即将要做的事,和他往常行事的做法截然不同,在他自己看来过於莽撞。
但昨晚和霍清川交谈了几句,他赫然察觉——
人之本性早已刻入骨髓,知而难改,山海难移。
他嘴里说着自己的错处,行事却又犯下了同样的错处。
她满腔诚挚之真心,彰显出他的欺瞒之假意。
假意如何能换得真心?他昨晚连桃枝巷的住处都不敢说。
蜀锦大袖在暖风中吹起,修长手指夹着一张字纸,递过来。
“昨日你问我的住处,我未应答你。回去之后仔细想想,实属不当。不瞒你说,我这次入京,该知晓的人都已知晓了,不必再刻意躲避。最近我都会住在此处。”
阮朝汐打开字纸,迎面是熟悉的一笔清雅字迹,赫然写下,“悬山巷,尚书令邸”。
她心里遽然一跳。他竟然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了?
自己於他是桃林偶遇的陌路人,略有几日交情而已。坦然透露身份……是吉兆还是凶兆?
“不瞒你,我姓荀,行三。悬山巷乃是我的官邸,官员来往牵扯复杂,你无事莫要来悬山巷寻我。我在京中另有住处。”
骨节分明有力的指节夹着另一张字纸,再度递过来。
“你若想寻我,可以来荀氏私第。我今日已入皇城尚书省,官衙事务忙碌,逢着休沐时才会得空回返家中。官衙五日一休沐,记好休沐的日子——逢五,逢十。”
阮朝汐盯着那张银光字纸,当面打开。
第二张字纸里,同样的清逸行楷字体写下五个字:
“桃枝巷,荀宅。”
暮光从西边映照过来,映照出郎君如玉清雅的侧脸轮廓。他比在豫州时消瘦了不少。
荀玄微循着夕阳映照来的亮光方向回望,口吻平静地叮嘱。
“就是桃枝巷里新近转手的那间小宅子,沿着巷子往里走,并不难寻。我几个月不在京城,案牍政务堆砌如山,接下来几日来不得桃林。你若要寻我,可以拣休沐日去桃枝巷。——你会来么?”
阮朝汐抿唇不语。
纸张摩抆声响声传入耳,上等的银光纸在她手中揉皱成一团。
荀玄微侧耳听着响动,转过身子,正面迎向她。“你可是要走了?”
阮朝汐摇了摇头。做出动作才惊觉他看不见,写下:“天色尚早,不急着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