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三一马当先,看准那人的落点,手中长棍挥起。谁知侧方「绷」的一声弦响,一支雕翎箭应声而至,直射他的太阳穴。
宋三脚下一滑,上身后仰,整个后背几乎贴住地面,勉强避开那支利箭,紧接着旁边一声惨呼,一名外姓人中箭倒地,扑起一片尘土。
程宗扬转眼一看,顿时长出了一口气,叫道:「小狐狸!好样的!」
第三章
萧遥逸站在山腰处,好整以暇地朝他招了招手,然后挽起雕弓,一边搭箭,一边对旁边的少女道:「这种江湖搏杀和两军对垒不一样。射箭的力道、准头都在其次,要紧的是捕捉时机,怎么增加隐蔽性。不然你射得再准,力道再强,也容易被对手避开。」
阿兰迦讶异地说道:「你竟然还会射箭?」
「君子六艺,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。」萧遥逸道:「除了射箭,我还会赶车、弹琴、算帐、办红白喜事,写礼单……放哪儿都能混口饭吃,绝对饿不着你。」
「哼,大话王。」
萧遥逸一脸认真地说道:「那叫话儿--你发音不准啊。」
「大话儿……王?」
萧遥逸笑眯眯道:「对了。」
阿兰迦望着场中,「他们是你的朋友?」
萧遥逸纠正道:「是兄弟。那个使刀的姓程,是我们的掌柜兼总管。」
阿兰迦哼了一声,「一点都不像好人。」
萧遥逸道:「你看得很准啊!他本来就不是好人--是圣人。」
「乱说。」
「我没开玩笑。」
阿兰迦挑起长眉,「一个不是好人的圣人?」
「如果说怜贫恤老,乐善好施,坐怀不乱是好人,那圣人兄肯定不算好人。但给他一个郡,他未必能让郡内夜不闭户,却能让一郡之人衣食无忧;给他一支军队,他未必胜果最多,但一定是伤亡最小的。即使什么都不给他,他也能走出一片天地。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一般的道德来衡量。」
阿兰迦狐疑地看着那个年轻人,「他很厉害吗?」
萧遥逸点了点头,「十个我加起来也比不上他。」
「骗人!我才不信。」
「这么说吧,给我一个郡,我也能把它管好。但能改变天下者,非圣人兄莫属。」
「那位周少主,说不定也能改变天下啊。」
「圣人兄不一样,他也许不会改变天下的局势,但会改变天下的根基。」萧遥逸一边说一边稳稳张开弓,将一名飞身跃起的外姓人当空射杀,然后道:「此所谓『神人无功,圣人无名!』」程宗扬甫一落地,立即一招虎战八方,护住周身要害,接着厮杀起来。这群外姓人中好手并不多,此时又有萧遥逸在远处策应,程宗扬如虎添翼,两人远箭近刀,转眼间已经斩杀数人。浓郁的死气涌入丹田,肩头传来一阵麻痒的感觉,伤口正在快速癒合。
经历过江州之战的搏杀,这种江湖混战对程宗扬而言都有些不够看的。那些外姓人的攻击完全是街头斗殴的水准,相互之间缺乏最起码的配合。偶尔有几记犀利的攻势,也是相熟的同伴联手对敌的经验。从这方面说,这些外姓人比起铁马堂的好汉还差了不少。说来也不奇怪,外姓人习惯于藏在阴影中偷袭暗杀,设计圈套阴人之类的勾当,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,就显出狡诈有余,强硬不足的短板来。
程宗扬稳住阵脚,然后朝武二看去。武二这会儿也斗发了性,厚厚的火山灰在他脚下仿佛雪花,一步跨出,便踩下半尺深。乌黑的铁轨在他手中犹如一条苍龙,绕身飞舞。
普济和尚竟然也不逊色,他赤裸的肩背肌肉瘦削却强悍无比,犹如钢丝拧成一般,与猛虎般的武二硬扞,居然不落下风。
混战中,脚下的山体忽然微微一震,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,接着头顶的火山口喷出一团带着火光的浓烟。天空陡然间阴暗下来。
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响起,炽热的气浪夹杂着沙石滚滚而下,整座火山像要塌陷一样摇晃,接着脚下的山石寸寸崩裂,正在厮杀的众人来不及躲避就被滚落的火山岩石埋住。
程宗扬扒开还带着火焰温度的火山灰,咳嗽着伸出脑袋,入目的情形使他一阵恍惚。
浓云满布的天际不时闪烁着电光,头顶一片天宇像被利刃切开般,露出几道不规则的裂痕。裂痕内的色泽暗红如血,仿佛溢血的伤口。
程宗扬撑起身,只见视野内充斥着密密麻麻的楼群,在忽明忽暗的天宇下,犹如冰冷的士敏土森林。
「救命啊……」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声。
程宗扬找了片刻,才把徐君房从火山灰里扒了出来。徐大忽悠运气不坏,身上只有几处抆伤,只不过从高处跌下来,又被火山灰埋了半截,吓得不轻,被程宗扬揉揉心口,渐渐镇定下来。
程宗扬道:「怎么回事?这不是魔墟吗?咱们怎么又回来了?」
徐君房道:「魔墟本来就在火焰山里面,山塌了,咱们就进来了。」
「山怎么会塌了?」
徐君房沉吟片刻,「魔墟乃是仙人之居,周围设有禁制,原本只有一条通道可入。以我的经验推断,这样的动静多半是有人破坏了魔墟的禁制。」
程宗扬想起周飞突然离开的事,那家伙来得蹊跷,去得古怪,而且如果有人能破坏这里的「禁制」,也许只有周飞能做到,连自己都摸不到头绪。
两人此时摔在一幢大楼楼顶,旁边倒是还有个外姓人,可惜运气差了些,被一块火山岩砸中脑门,死得不能再死。程宗扬捡起背包,又从火山灰中找到一截刀柄。雷射刀的刀身已经消失,程宗扬也没有再重新凝出,就那样塞到怀里,一边找着下楼的路径,一边道:「朱老头呢?你们不是在一起吗?」
徐君房也在纳闷,「我们一块儿摔下来的啊,不会还在灰里埋着吧?」
难怪徐君房运气这么好呢,原来有朱老头护着。当时他离的位置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,居然能摔到一起,多半也是朱老头做的手脚。程宗扬越想越是恼火,死老头明明一起摔下来的,竟然不拉自己一把,这老东西太缺德了!
徐君房回去要找,被程宗扬一把拉住,「别管那老东西!死不了!」
「程头儿,你别发火,」徐君房安慰道:「朱老头也不是故意踢你的。」
程宗扬都气乐了,「当然不是故意踢的,那老东西是踹的!咦?你刚才叫我什么?」
「程头儿啊。」徐君房有些不安地问道:「这样叫不行吗?我听他们都是这样叫的。」
程宗扬哈哈大笑,拍着徐君房的肩道:「行!当然行!老徐啊,想不想跟我出去逛逛?」
徐君房痛快地说道:「只要管吃就行!唉,我在镇上的房产都没了,不出去挣点钱,回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。」
「放心!到时你还想回来,我给你盖幢大屋,比栖凤院还气派!」
程宗扬一直操着心思,想怎么把徐大忽悠给忽悠过来,没想到徐君房答应得这么痛快,不由心怀大畅,连日来的烦心事都变得无足轻重。
「老徐,你说太泉古阵一共十八层,魔墟算是哪一层?」
「还在第十层。」徐君房道:「魔墟看起来挺大,但比起每一层的规模要小得多。古阵中这种地方还有好几处,都被仙人用法术隐藏起来,要穿过禁制才能见到。而且禁制还都不一样。除了魔墟,鬼谷先生说还有一处仙城,可连先生也没有找到过。」
「鬼谷先生有没有说过古阵里有一块红色的石头?」
徐君房搜肠刮肚想了半天,摇头道:「没听说过。」
大楼四壁都已经残破,寒风穿过碎裂的窗户,发出诡异的尖啸,让人背后汗毛直竖。幸好楼层不高,一盏茶工夫两人便下到地面,都不由得松了口气。
楼外是一条街道,两侧立着几盏陈旧的路灯。地上像是刚下过雨,湿淋淋的柏油路面反射出路灯黯淡的光线。
忽然身后一声大喝,「哪里逃!」
接着便看到一个和尚倒提禅杖,如风般穿过柏油路,随着他的起跃,那只光头被路灯映得一亮一亮,活像只线路接触不良的灯泡。
那和尚掠到路边,「咚」的一声,抬脚踹飞一只垃圾桶,露出后面一个猥琐的身影。
朱老头蹲在地上,仰着那张人见人恨的老脸,一脸呆滞地望着那和尚。然后慢慢咬紧牙关,面容一点一点地扭曲起来,一边「吭哧吭哧」使劲,一边费力地说道:「拉……屎呢……没见过啊……」
那和尚脸一红,赶紧把垃圾桶捡过来,放回原处,合什道:「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,贫僧孟浪了。」一边说一边缓步退开。
那和尚扭头看到两人,过来合什行礼,说道:「敢问两位施主,可曾见过一名大汉?」说着将武二的形象描述一遍。
徐君房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,摇头道:「没有。」
「那便打扰了。」那和尚扛起禅杖,大步离开。
程宗扬摸着下巴道:「这帮和尚真够认死理的,还在追呢。」
徐君房好奇问道:「二爷那招是啥功夫?」
「九阳神功。」程宗扬笑道:「怎么?你也想学?」
徐君房头摇得拨浪鼓似的,「不行不行,那种功夫怎么能乱学?」
程宗扬倒是奇怪了,「为什么不能学?」
徐君房理所当然地说道:「那种功夫都是镇派之宝,当然不能顺便泄漏。」
程宗扬「哈」的笑了一声,「你怎么也相信这一套?武学这种东西和其他学科一样,应该都是在不断的完善和发展。把自家的绝学藏得宝贝一样,生怕有人学会了,这也太蠢了吧?我要是太乙真宗掌教,门下弟子全学九阳神功!要不了几年就能横扫天下!什么六大道宗,十方丛林,全都靠边站。」
徐君房摇头道:「鬼谷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。」
程宗扬来了兴趣,「鬼谷先生怎么说的?」
「先生说海外极远之地,有个地方擅长炼器。其中有一种杀器叫做枪,即使毫无修为的人,只要拿到枪,就能举手之间取人性命。所以官府出面,不让人随便持有。」
程宗扬道:「先生没有说,海外极远之地有些地方不禁枪的吗?」
「有啊,」徐君房道:「先生还说了,那种小杀器不是最厉害,有些地方还盛产一种大型杀器,叫做飞弹……程宗扬脸上的表情七彩纷呈。徐君房道:「程头儿,你说有没有地方不禁这个,人们随便拿着玩的?」
程宗扬表情顿时垮了下来,半晌才哈哈笑道:「什么核心武学能和飞弹比?鬼谷先生太夸张了。哈哈!」
徐君房的惊讶正好相反,「先生只是讲个寓言,难道世上会有能和各宗绝学相媲美的杀器?」
程宗扬想起王哲飞至半空释放九阳神功的一幕,笑声戛然而止,过了会儿才道:「也许有吧……不说这个了。一群和尚去替道派宗门出头,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古怪呢?」
朱老头提着裤子过来,嘿嘿道:「小程子,上当了吧?武二亮出来的要不是九阳神功,就算把天都打穿,那些和尚也不会多看他一眼。懂了不?」
程宗扬被他一言点醒,顿时明白过来,叫道:「干!不会吧!」
那些和尚见到九阳神功便喊打喊杀,其实并不是因为九阳神功本身,而是在针对太乙真宗。再想到尹思元与神霄宗联手剿杀童行海一行……程宗扬忽然发现以前说起太乙真宗风雨飘摇并不是一句空话。
失去王哲和一大批精英弟子,又经历了宗内诸教御的纷争,无论是十方丛林还是各大宗门,都不约而同把内忧外患的太乙真宗当成一块肥肉,一边借机打压太乙真宗的势力,一边抢夺太乙真宗的地盘。普济并不是怀疑武二偷学了太乙真宗的镇教神功,而是把他当成货真价实的太乙真宗门人,只是借着《核武条约》的幌子,好除去太乙真宗这名未曾露面的精英。
「这帮贼秃!太奸诈了吧!干!我竟然看走眼了,以为普济是个一脑门子正义的莽和尚呢。」
「知道就好。」朱老头道:「法音寺与大孚灵鹫寺走得最近,这俩庙里能出啥好鸟?」
「娑梵寺呢?」程宗扬心下忐忑,信永那贼秃不会也是扮猪吃虎吧?
「娑梵寺那帮光头,捞钱倒是一把好手,别的不值一提。」
程宗扬放下心来,他看着朱老头一边系裤子,一边侃侃而言的德性,忍不住道:「老头,你不会真来拉屎吧?」
朱老头堆起一脸笑容,朝徐君房招了招手,亲切地说道:「小徐子……」
徐君房抬起眼,「咋了?」话音未落,他便两眼一翻,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倒在地上,紧接着鼾声大作。
程宗扬看看徐君房,又看看老头,「干嘛呢?什么话还得背着人讲?」
朱老头收起嘻笑,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凝重,缓缓道:「这是魔墟。」
程宗扬板着脸道:「这么机密的事你都知道了?要不要哥把你灭口了?」
「从那边出去,」朱老头指了指一个方向,淡淡道:「便是五原城。」
程宗扬下巴直接掉在地上。
「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,太泉古阵在西边的大山里吗?」
程宗扬茫然地点点头。
「老夫第一次进入太泉古阵,便是从大雪山进入此处。」
程宗扬想起自己初入六朝时,在大草原边缘看到的那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雄伟山脉……
「你说咱们从这边进来,从那边出去,就能到五原城?醒醒吧!这里离五原城没有一万里也有八千里!我要在这儿建条商路,光赚运费就能发到死。」
「当年岳鹏举曾以重建西疆远征军的名义,从晴州订购大批武器辎重,商家按约定万里迢迢运往五原城。」朱老头道:「结果那批辎重刚运入大雪山的远征军旧库,便在一夜之间不知去向。」
程宗扬冷静下来。
「事后晴州总商会雇佣大批佣军四处搜索,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。去看过的人都说那批辎重就像从库中凭空消失一样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」
程宗扬沉默半晌,然后吐出一个字,「干!」
他终於知道熊谷地下金库那批军械是从哪里来的。但岳鸟人是怎么做到的?难道这里真有一个传送阵能够连接到万里之外的大雪山?五原城……
程宗扬心头一动,想起那座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小城。那时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,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。但现在回想起来,五原城在六朝的位置偏僻得要死,苏妲己被人下过禁制,躲在五原城还好说,连西门庆也不远万里在城里开着生药铺,就很蹊跷了。剑玉姬每落一子,必有深意,何况西门庆还是黑魔海的要紧人物。
朱老头淡淡道:「巫宗倒是好耐性,在五原城守了这么些年。」
程宗扬吸了口气,「他们守什么呢?」
「当然是岳鹏举。那厮曾在五原城待了半年。」朱老头竖起两根手指,缓缓道:「我跟着他进过两次魔墟。」
程宗扬顿时对这个老东西刮目相看,「你们居然还有这交情?」
「屁!」朱老头冷着脸道:「老夫当日是以无上秘术潜踪匿迹,好在那厮毫无察觉的情形下摸清他的底细,找准机会将那厮碎屍万段!为天下除去此獠!」
程宗扬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「干!不就是盯梢吗?老头,你既然知道大雪山的入口,怎么不从那边进呢?」
朱老头咳了一声,「如果老夫猜得没错,那条通道多半只能从阵内开启。」
原来这老头只是盯着岳鸟人的梢进过两次,后来就没再进去过。程宗扬道:「那地方在哪儿?我们去看看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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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二盘膝坐在楼顶,周围满是破碎的火山石。他一手握着黝黑的铁轨,臂上鲜血直淌。白仙儿屈膝坐在他身后,帮他包紮臂上的伤口。
以武二体魄的强横,这样的高度连根汗毛都摔不掉,臂上的伤口还是与普济交手时,被法音寺的和尚用戒刀斩伤。那和尚满拟能卸下他一条手臂,谁知戒刀就像砍到铁一样,只留下半尺长一道伤口,随即就被武二的反击砸碎头颅。
「偏你要出头。这一刀再重些,伤了经脉可怎么办?」
「少罗嗦!二爷心里有数。」
「就你是个傻瓜!非亲非故的,凭什么让你去拚命?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?看看就走--可你一看见那个贱人就把人家的话抛在脑后!说!你是不是看上姓左那个狐狸精了?」
「臭婆娘!找揍是不是!」武二恐吓地扬起巴掌。
「你打啊!打啊!」白仙儿扬起白皙娇美的脸颊,「打死我,你就好跟她双宿双飞了!」
武二气哼哼放下手。
白仙儿「扑哧」一笑,搂着他的腰,把脸贴在他背上,轻笑道:「知道你舍不得……」
「二郎,」过了一会儿,白仙儿轻声道:「答应人家,往后别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拚命了。别人再好,性命终究是自家的。」
武二哼了一声,「还用你教?」
「咱们说好了的,人家不回凉州了,从今往后就跟着你,你去哪儿人家就去哪儿。」
武二背上忽然一紧,肌肉像铁块一样隆起。白仙儿愕然抬起眼,只见对面的街道闪过几条人影。前面一名汉子背着一条大汉埋头疾奔,后面一个女子不时往后张望。
白仙儿急忙抱紧武二,「不许去!」
武二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,看着左彤芝一行渐渐远去。眼看一行人就要跑到街口,忽然一杆长枪从暗处袭来,将那名铁马堂汉子大腿刺了个对穿。接着人影晃动,埋伏好的外姓人纷纷现身,不言声地朝左彤芝等人杀去。
那些外姓人虽然修为不及左彤芝,但蓄谋已久,交手不过数招便格杀了那名铁马堂汉子,只剩下左彤芝与铁中宝苦苦支撑,不多时便险象环生。
武二郎霍然站起身,白仙儿死死拽住他,「不要去!他们人好多!」
「爷儿们的事,少插嘴!」
武二郎把白仙儿从身上扯下来,然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,塞到她腰间的革囊里,然后从楼顶一跃而下。
白仙儿尖叫道:「死二郎!你给我回来!」
武二落在地上,头也不回地朝前冲去。白仙儿叫了几声,恨恨地朝墙上踢了一脚。她回过身,入目的情形使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。
夜色下,一只豹形的怪物蹲伏在自己身后,慢慢张开一张鳄鱼般的巨嘴,露出锯齿般白森森的牙齿。白仙儿身体一软,昏迷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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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君房双目微闭,口鼻发出均匀的鼾声,一缕口水从他半张的直垂下来,一直滴到程宗扬身后的背包上。程宗扬也没叫醒他,只把他往背上推了推,紧紧追着朱老头。
上次自己是被赤阳藤拖入魔墟,一大半时间都被困在楼内和地下国。此时一路走来,才发现这座魔墟地如其名,那些外表宏伟的建筑大都已残破不堪,就像一处刚经历过大战的废墟。
一只足有十几层楼高的蜂巢贴在大楼顶部,巨大的巢体悬在街道上空,带来强烈的压迫感,似乎随时都会坠落。街旁不时可以看到空旷的广场,有的矗着一对高大的牛角雕塑;有的是祭台般的喷泉,裸露的喷水管泛着乌黑的金属光泽;还有的广场遍布着大大小小的「X」形金属架,充满肃杀的气息。
程宗扬越看越是糊涂,但至少有一点可以庆幸,这些建筑虽然和人类有极大差异,却还在自己的理解范围之内。如果抛去这里自己所无法理解的科技或者魔法,这座都市的现代化元素之下,充斥着一种中世纪的魔幻氛围。
「老头,让你蒙了这么久,现在该说实话了吧?那只高压包哪儿来的?」
朱老头指向远处一幢高楼,「那次岳鹏举在里面游荡,曾经笑称自己如果不是天命之人,知道这件东西轻易碰不得,就和别的倒楣鬼一样横死当场了。等他走后,老夫便把那件东西取了出来。」
「姓岳的身边有人?他对谁说话?」
「燕无双。」
程宗扬听着有点陌生,「燕无双是谁?」
「燕氏双姝之一,燕姣然的胞姊。」
「不是星月湖大营的人?」
朱老头冷哼一声,「姓岳的见色忘义,除了燕无双,再没带别人来过。」
朱老头忽然停下脚步,抬手道:「那具僵屍便出自此地。」
那是一片用栅栏围起的绿地,中间一个直径里许的大坑,坑内长满青草。朱老头道:「老夫当日掘地数丈,发现坑中屍首不下万具。可惜大半都被焚烧过,只有一具尚且完整。」
程宗扬叫道:「离远点儿!」
「怕什么?」朱老头道:「这些屍体死气尚未消尽,你若能收为己用,对你的修为大有裨益。」
「你还想吸收?」程宗扬指着栅栏上三个半环拼成的生化污染标志,「看到没有--小心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!」
话音未落,头顶传来一声咆哮,一个庞大的黑影嘶嚎着从天而降,半空中断成两截,带着倾盆血雨摔落下来。它在地上翻滚着,钢铁般的利爪像割纸般撕开柏油路面,片刻后不再动作,却是一只鳄首豹身的怪物。
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,抬头看时,惊鸿一瞥间,看到楼顶一个窍柔的身影。那女子白衣胜雪,杏眼含春,虽然脸上蒙着一副薄纱,但程宗扬还是一眼认出她的身份: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潘金莲。
潘姊儿怎么也在这里?小香瓜呢?程宗扬心头升起一股疑云。他顾不得理会那只怪物,背着徐君房闯进楼内,飞一样掠上楼梯,几个呼吸便掠上楼顶。
程宗扬一脚踹开安全门,正看到潘姊儿飞身跃起,衣袂飘飞间,仿佛一只轻盈的玉燕,在空中一闪,随即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楼群中。
第四章
楼顶倒伏着几只大鸟般的怪物,外形看起来有些像大雁,背上却多一只苍黑色的硬壳,怪鸟屍体上都留着剑痕,显然是被人一剑毙命。旁边一个昏迷的女子软绵绵躺在地上,却是白仙儿。
程宗扬探了探她的经脉,发现她只是惊吓过度,随即输入真气,将她唤醒,问道:「你怎么在这儿?」
白仙儿「哇」的大哭起来,「死二郎!我不让他去,他偏要去!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,结果撞上怪物……二郎那个没良心的!看到姓左的狐狸精就变心了,
呜呜……」
「左护法?他们在哪儿?」
「往那边去了!那贱人和二郎在一起,肯定不干好事!」白仙儿捶地顿足地哭道:「我不活了……」
程宗扬被她哭得一个头两个大,扭头道:「老头,你刚才是怎么让老徐睡着的?」
朱老头拿出一只寸许长的漆黑木偶,得意地说道:「这禁魂鬼偶乃是老夫不传之秘,只需将真气注入其中,在人眼前轻晃……」
程宗扬一把夺过木偶,在白仙儿脸前一晃,白仙儿哭声顿时卡住,闭上眼沉沉睡去。
程宗扬顺手把木偶揣进怀里,「你一个毒宗大佬,整天玩巫宗的东西你好意思吗?」
「小程子,不带你这样啊……」
「有点良知好不好!」程宗扬黑着脸道:「就你那点儿不靠谱的巫术,这东西放你手里,冲早害人害己!没收了!」
程宗扬扶起白仙儿,忽然臂上一硬,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。他有些好奇地翻开白仙儿的腰囊,摸出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。打开来,里面却是一个沉甸甸硬梆梆的金属物件--那只被武二视若珍宝的水龙头。
程宗扬好笑之余又有几分感动,武二那厮满门心思都在苏荔身上,很难说对白仙儿有什么感情。可就是对这个整天吵闹的大小姐,武二还是悄悄塞给她一件视若命根子的「宝贝」。
程宗扬本来想把这个没用的「活宝」扔掉,想了想又重新包好,放回白仙儿的腰囊中。这东西说穿了虽然一文不值,但对他们而言,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「宝物」。
看着熟睡的徐君房和白仙儿,程宗扬不由犯了难。天知道这周围还有多少怪物,把他们扔在这儿,回来只有给他们收屍了。带着走,朱老头那儿根本不用指望,自己一个人背两个,想想都不现实。
「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醒?」
「这没准。」朱老头哼哼叽叽道:「少则半个时辰,长的一天一夜也有。」
「赶紧把他们弄醒,起码醒一个。」
「这可是老夫的不传之秘。」朱老头端起架子,「想学,先把大爷的鬼偶拿来。」
「信不信我让死丫头烧了你的衣钵,让你们毒宗绝后?」
「小程子,你……」
「赶紧着!你们毒宗要是不想混了,就当我没说。」
「小程子,丧尽天良啊你……」
朱老头的控诉直接被程宗扬当成空气,连理都不带理的,朱老头被他拿住七寸,只好道:「把小徐子放地上,一手握住鬼偶,一手按在小徐子眉心……」
程宗扬依言将真气送入徐君房头顶的四神会。半晌才在他脑际找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烟雾,那缕烟雾极淡,即使有朱老头指点,还不小心错过两次。
程宗扬小心送入真气,驱散那股薄烟。真气一触,他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。刚才听朱老头的吹嘘,他还以为这是老家伙又找来巫宗的什么秘术在瞎弄,这会儿才发现那缕烟雾是如假包换的毒药。
虽然自己不知道巫宗的禁魂鬼偶是怎么回事,可朱老头这个显然跟巫术没啥关系,不过是挂着巫宗的羊头,卖的毒宗的狗肉。但朱老头玩毒确实有两下子,这点毒药正好能让人昏睡,又不至於损伤身体。至於那只鬼偶,不过是下毒的毒偶。
程宗扬很快把毒烟驱散,徐君房打着呵欠醒来,往旁边一看,顿时吓得一哆嗦,「龟背鸦!」
「这是什么东西?」
「太泉古阵里一种怪鸟,嘴尖爪利……别摸!羽毛上有毒!」
朱老头乐呵呵揪下几根翎羽,「做个毽子怪不赖。」
程宗扬道:「魔墟还有什么怪物?」
徐君房摇头道:「魔墟里除了行淫兽,再没有其他怪物。这些龟背鸦是从外面进来的。」
程宗扬一阵不安,在污染区附近遇见这些怪物也许不是意外,魔墟的禁制被人破掉,外面的怪物随之而来,它们的目标也许正是这片生化污染区。
「赶紧走!」程宗扬背起白仙儿,「老头,那地方还有多远?」
朱老头估摸了一下,「……十五六七八里吧。」
程宗扬听得脸都黑了,徐君房凑过来道:「去哪儿呢?」
朱老头道:「一个大白色的大房子,圆的,知道不?」
「是不是半空中有好几条路的?」
「没错,没错!」
程宗扬道:「老徐,你怎么知道?」
「群仙殿嘛,先生跟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这个,里面有各种仙术,妙不可言。就在魔墟中央,沿大路走就对了。」
「老头,你在小道瞎转什么呢?」
「姓岳的就是那么走的啊!哎哟,那家伙死了还坑大爷一把。」
程宗扬一口气跑出两个街区,把污染区远远抛在身后,这才放缓脚步。路上行人渐多,三五成群,都沿着同样的方向前进。
虽然知道这些人一大半都是冲着岳鸟人来的,与自己是敌非友,但看到有人类活动,程宗扬还是松了口气,魔墟这鬼地方实在太压抑了。
忽然前面有人喝道:「这里是我们周族禁地!非我周族盟友,逾线者,杀无赦!」
人群一片譁然,程宗扬凑过去看了一眼,只见地上画着一条白线,几名劲装大汉守线上后,一个个目露凶光,面带杀气。再往周围看时,通往群仙殿的道路都被周族封锁,楼群间不时有周族人仗剑穿过,各处楼顶都守着周族汉子,虎视眈眈,戒备森严。四处涌来的寻宝者都被拦住,一个个验明身份才能放行。
程宗扬扭头便走。
徐君房低声道:「程头儿,你不是知道下面的地道吗?」
「那东西只能逃命用。这么远,谁知道中间拐到哪儿了。」
「阿弥陀佛,借光!借光!」喧哗声中,一群和尚热热闹闹地涌了过来。最前面的胖和尚穿着大红袈裟,被众僧簇拥着,极有派头。忽然他眼睛一亮,一溜小跑地过来,先端着架子合什道:「施主别来无恙?」然后凑过来压低声音道:「大哥!是我!小永啊!」
徐君房和朱老头一脸呆滞,看着那和尚热络地和程宗扬打着招呼,「大哥你没事就好!发财!发财!哈哈,佛祖保佑!」
程宗扬道:「你们怎么也来了?」
信永乐得两眼都眯成一条线,「幸亏大哥把我带到奈何桥,大哥刚走,小庙的人就都来了--哎哟,这小娘子怪俊的--大哥,你们也是来寻宝的?」
「可不是嘛。人家不让进。」
信永拍着胸口道:「包在我身上!」
信永领着众人大摇大摆过去,拍出一张名刺。守在路口的周族人赶紧施礼,「原来是娑梵寺的方丈大师,请!」
信永一边走一边介绍,「这是信寂师弟,小庙的掌衣僧;这是通道师弟,掌钵僧;这是信德师弟,掌油僧,都是小庙的实权人物。这是信空师弟,戒律僧;还有咱们的小师弟,癫头陀……」
诸僧都堆起笑脸,一一向程宗扬打过招呼,连癫头陀也挤出一个笑容。徐君房是个自来熟,拱手道:「久仰!久仰!见到诸位大德高僧,实是三生有幸。佛道本是一家,往后还要多亲近。」
徐君房出面跟众人客套,程宗扬施了个眼色,信永心下透亮,紧走两步,凑到他身边。
「少蒙我,你们来干嘛的?」
「都是那个舍利闹的。」信永交心交底地说道:「佛光寺的人上次找到佛祖舍利,结果被那个头陀抢走了,我们追了几日也没追到。刚才见到法音寺的人,听说周少主又发现了什么宝藏。我们几个寺庙的人一商量,既然有舍利,说不定还有佛祖留下的宝贝,说不得要走一趟。」
程宗扬听着都稀奇,魔墟里面连人类的痕迹都不多,怎么可能会有佛门的遗物?
「你跟周族的梁子呢?」
信永一听就火了,「那帮龟孙敢冤枉我!佛爷非找姓周的说清楚不可!我们佛门诸寺同进同退,还怕他们周族!」
娑梵、法音、佛光诸寺都属於十方丛林名下,比起道门诸宗的勾心斗角,佛门诸寺关系要亲近得多,难怪信永底气十足。程宗扬提醒道:「小心些。周族恐怕不好对付。」
信永慨然道:「小僧乃佛门弟子,卫道除魔,责无旁贷!再说了,我们佛门的宝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外道手里!这次便是拼了性命,小僧也要把佛祖的遗物请回去!」
「真看不出来啊,大师竟然这么虔诚。」
「那是!」信永压低声音,两眼都放出金光,「佛门重宝啊,值钱着呢!把它请回去往庙里一放,善男信女还不得都来礼拜?那钱赚的,还不海了去了!」
程宗扬这才明白,难怪信永浑身干劲,奔着周族就来了,原来是操着这心。「怎么赚?谁看谁掏钱?」
一说到赚钱,信永顿时来劲了,「大哥,你这就外行了。看一眼就收钱,能收几个钱?十个铜铢顶天了,传扬出去我们娑梵寺名声可臭了,得不偿失啊。我都盘算好了,把佛宝请回去,谁来看都行,一文钱不收,先把名声打出去,让人都知道我这儿有佛门重宝。然后找几个穷酸写篇榜文,说庙里准备建座佛宝殿,我娑梵寺慈悲为怀,不独占便宜,信众们只要肯掏钱,都能结个善缘。大哥,我跟你说,那些达官贵人愁的是怎么花钱,可一毛不拔的贵人多的是,想让他们掏钱,得讲个由头,行善这种事花钱不多,说出去可是又风光又体面,谁不肯干?小庙名声越大,信众越容易掏钱;掏钱的人越多,小庙名声越大。只要把事儿办得漂亮,该得名的得名,该得利的得利,里里外外分清楚,到时候掏钱的人多得你拦都拦不住。」
程宗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,正挠到信永的痒处,眼看他一个劲儿的滔滔不绝,把佛门重寺当成生意宝地,赶紧道:「那只佛祖舍利什么样的?」
「宝贝!」信永道:「那舍利倒不大,可看着跟水晶一样,就是瞎子也能出来是佛门重宝。」
程宗扬拧起眉头,难道以前有佛门的高僧进过魔墟?
魔墟中心是一座白色的建筑。与旁边的高楼相比,那座群仙殿并不太高,但占地极广。碟状的大楼周围道路纵横,半空中辐射出五座立交桥,一直延伸到未知的远方。
台阶前已经聚了不少人,其中一群僧人,远远向信永等人合什问好。信永堆起笑脸,合掌过去寒暄。徐君房倒是不见外,一边热情地跟众人打着招呼,一边从背囊中翻出件羊皮褂子,披在身上。
信永讶道:「施主这是为何?」
「大师有所不知,」徐君房从容道:「这群仙殿下通寒泉,殿内凉意侵人。在下身体单薄,添件衣服好好挡挡寒意。」
「还有这种事?」信永跨进大厅,浑身肥肉顿时打了个哆嗦。
「果然够冷!」
「古怪……好端端的,哪里来的寒气?」
「莫非真是通着寒泉?」
众人七嘴八舌说成一片,程宗扬心里暗骂,谁把冷气机温度调这么低?冻死人啊。
徐君房道:「群仙殿乃仙人所居,一器一具无不仙韵天成。诸位请看脚下,这地砖如瓷如玉,扣之金声玉振,世间少有。」
众人频频点头。徐君房道:「若是如此便也罢了,此处地砖还一桩异处,每块边长均为三尺,此处地砖不下数十万块,任意取出两块都不差分毫,如此鬼斧神工,谁人可曾见过?」
当即便有人俯身去量,不一会儿就有人叫道:「三尺!果然是三尺!」
六朝用具多是手工制作,即使有模具也很难保证精度,像这种大规模工业生产,几十万块大小都不差分毫的物品,闻所未闻,让人大开眼戒。
身边人越聚越多,徐君房更是口若悬河,「这大殿数十丈宽窄,不仅无梁无柱,而且平地生水,上面一眼仙泉,终年流水不绝,池中却不见溢出。厅中一道仙梯,无风而动,不需举步,便可平步青云。据说殿中原本还有一块仙屏,留有仙人影像,可惜多年前被人挖碎,如今是看不到了。」
有人道:「既然是仙器,怎么会被凡人挖碎?」
徐君房笑着摇了摇手,「即便是仙器,也是天数使然。命中有时该须有,命中无时难强求,讲的是缘份。那人觊觎仙屏,结果仙器未曾到手,反而被仙火焚身,皮肉尽烂,当场横死。」
普济冷冷道:「邪魔外道!」
徐君房道:「佛道本是一家,这是仙人所遗,怎么会是邪魔外道?」
「我佛在上!」普济喝道:「佛法之外再无真理!」
「不争不争!」信永打圆场道:「佛法当然是真理,徐先生的话呢,也有些道理。我说师弟,你那儿有多的袈裟没?匀我一件,这儿还真有点凉……」
程宗扬没有理会他们的急论,他站在大厅入口处,两眼盯着一块被人忽视的金属板。那块金属板平整如镜,从上到下刻着九个圆形,看起来乱糟糟的。如果自己没猜错,这应该是整座建筑的示意图。可惜上面的文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,图示也半通不通。
程宗扬心里嘀咕,如果死丫头在这儿,也许看一遍就能记下来。自己只好用笨工夫了。
程宗扬把还在睡熟的白仙儿放到一旁,从背包里拿出几张棉纸,按在金属板上,一手用炭条涂抹,把上面的图案按顺序拓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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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飞两手负在身后,目光深沉地望着下方的人群。
庞白鸿望着他的背影,目光中露出几分敬畏。如果说此前他对这位周少主多少还有几分轻视,此时已经荡然无存。他在广源行多年,对太泉古阵的传闻也听过许多,多年来,江湖中成名人物在阵中折戟沉沙的例子屡见不鲜,轻易无人肯入阵中犯险。
这次传言岳鹏举在太泉古阵现身,广源行十分上心,倾尽全力才打听出岳鹏举躲在魔墟。魔墟在阵中自成一界,外界绝少有人知晓。为此广源行不惜重金,请来龙宸的长老焚无尘,开启魔墟的禁制。
谁知魔墟的禁制极为古怪,两人修为虽强,却被排斥在外,竟然没能进入,连属下帮派能进入的也寥寥无几。严森垒和庞白鸿正忧心间,焚无尘又莫名其妙地突然受伤,需要觅地潜修。
眼看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,行里传讯,让他们倾力辅助周族。严森垒和庞白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,却怎么也没想到,这位周少主不仅举手间破解了奈何桥的天堑,还以一人之力解开魔墟的禁制。
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,但这会儿身处魔墟中央,已经是不争的事实。严森垒和庞白鸿都有种预感,行里这回捡到宝了。
周飞皱起眉头,「这么多人?」
庞白鸿道:「小的想过,这回来的人甚多,如果把他们都拒在外面,只怕於少主的名声有损。不如把他们聚在一起,引到别处。」
「严先生呢?」
庞白鸿苦笑道:「那厮扎手得紧,只怕还要些时候。」
「让大主灶把他们带走。」
庞白鸿叉手道:「是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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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普济一声厉喝,徐君房也没了兴致。众人各自散开,在厅内四处张望。不多时,大主灶昔名博在周族众人簇拥下出来,说道:「各位若是要寻宝物,便随老夫来吧!」
人群「轰」的一声涌了过去。徐君房走了两步,回头一看,发现程宗扬还站在那里没动,於是赶紧过来。
朱老头道:「这鬼画符是啥东西?」
「我也在猜呢。如果没猜错的话,应该是地图。」
「哪儿有这种地图?不像啊。倒像是哪个宗派的符□。」
徐君房道:「程头儿,她怎么还没醒?这背着多不方便。」
程宗扬叹了口气,「你以为我想背?把她弄醒,你受得了吗?」
徐君房心有戚戚地点点头。白仙儿那吵闹劲儿,别说他们几个废柴,就连二爷那种猛人都受不住。
程宗扬拓完最后一个图案,然后看了半晌。九个图案中,他只对其中两个有点把握,「老头,你说的那地方是不是个圆形广场,周围有五条路的?」
朱老头点头道:「没错,这上面有?」
「很可能是这个。」程宗扬指了指第三个图案,然后又指了指第五个图案,「这一幅外面有阶梯,应该是我们进来的地方。嘿,那就没错了。整个大楼是地上五层,地下四层的结构。」
众人正是往上面去的,朱老头有点着急,「赶紧走啊,别让他们抢先了。」
「那地方就是个广场,找一万年也找不到东西。」程宗扬审视着地图,最后断然道:「我们往下边去!」
徐君房和朱老头对视一眼,然后道:「程头儿,听你的。」
「跟我来吧。」程宗扬背起白仙儿,刚走两步,后面脚步声响,追上来两个人。
信永脸笑得一朵花似的,小声道:「大哥,我琢磨着,还跟着你走靠谱。你放心,我嘴严着呢!这不,我谁都没带。就癫师弟一个!你尽管放一万个心,他嘴比我还严!」
癫头陀配合地露出一个憨厚的笑脸。
程宗扬只好道:「找不到东西可别怪我。」
「那哪儿能呢!」信永道:「老徐,你刚才没说完呢,你说这里面有啥是神仙让拿,还挺值钱的?」
徐君房捋着胡须道:「这个啊,说来就话长了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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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名汉子按着刀柄,沿着走廊并肩而行,目光戒备地看着周围。程宗扬屏住呼吸,一边伸手捂着白仙儿的口鼻。等两人转过弯走远,才从门后出来。
信永小声道:「大哥,真有你的!周族这帮家伙把人都领到上面,这边看这么紧,肯定留着好东西准备独吞。」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死气,让程宗扬心头一阵不安。癫头陀忽然鼓起鼻翼,用力抽了抽,然后蹲下身。在他脚边的墙壁上,赫然印着一只血淋淋的手印。
程宗扬拧住门锁,轻轻推开,入目的情形让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。室内仿佛屠场,横七竖八躺满屍体,而且几乎都是背后中刀,显然是遭人暗算。
程宗扬掩上门,低声道:「凉州盟的人。」
信永脸上肥肉一阵哆嗦,小声念了段往生咒,心有余悸地说道:「周少主好狠辣的手段。」
倒不一定是周飞的手段,下手的人很可能是庞白鸿,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凉州盟的人引到此地。程宗扬看了一眼白仙儿,暗道:武二和左彤芝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