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八章】
「什么?你把东西放在了颖阳侯车上?」
「嗯。」
程宗扬目瞪口呆。斯明信潜入颖阳侯的私苑﹐正遇上吕不疑奉诏入宫﹐苑中的仆从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启程。他索性把摄像机藏在一只漆匣内﹐看着侍女送到车上﹐才悄然退出。
「放在盒子里面怎么能用?」程宗扬眞想揪头发﹐那是摄像机﹐不是法器。
斯明信简单说道:「我试了。」
程宗扬呆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。由於自己对那只摄像机的款式太过熟悉﹐潜意识中以为它和普通摄像机那样﹐需要用镜头对准目标才可以摄录。但那只摄像机分明能实现立体摄像的效果﹐可以说它的图像捕捉方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认知﹐绝不是简单的感光方式。
自己出於惯性思维﹐根本没有想过还有传统以外的摄像角度。但在斯明信看来﹐这东西就是一件法器﹐影月宗能够千里传形﹐没道理放在盒子里就不能用。结果误打误撞﹐倒是发现了它另一项功能。
「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?」
卢景对程宗扬的担忧不以为意﹐「那就再拿回来。」
程宗扬又想揪头发了﹐他实在不好开口﹐那里面存了不少不能拿出来让人看的东西﹐万一被人看到﹐自己可就创造了六朝艳照门第一男主角的光荣历史纪录。但这会儿木已成舟﹐他只能祈祷那只摄像机千万别被人发现﹐即使被发现﹐也不要有死丫头那种聪明到变态的家伙﹐能摸索出来怎么使用。
这会儿颖阳侯的车舆多半已经驶进洛都﹐自己再着急也是白搭。程宗扬只好抛开担心﹐「奇怪﹐今天算是赶巧了﹐颖阳侯入宫﹐襄邑侯也入宫﹐难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?」
卢景道:「如果有大事发生﹐冲早会传出来。」
程宗扬思索片刻﹐忽然道:「我们在汉国官方有没有人?」
卢景和斯明信同时摇头。
「这样不行﹐消息太不灵通……」程宗扬想了一会儿﹐然后道:「现在咱们怎么办?」
三人原本计划好分头行事﹐结果盲眼的胡琴老人不在﹐颖阳侯和襄邑侯先后入宫﹐好不容易抓了个襄邑侯的亲信﹐结果是个死士。折腾这么久﹐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。
斯明信道:「回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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襄邑侯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开﹐新任的洛都令立即派出人手﹐在洛都十二座城门前都设置了关卡﹐由北军士卒逐一查来往的行人。与此同时﹐执金吾的缇骑也四处出动﹐大肆捕拿刺杀襄邑侯的人犯。
这样的盘查当然难不住程宗扬等人﹐他拿出宋国官方出具的文牍﹐验明本人无误﹐便顺利入城。卢景还是装成乞丐﹐除了被人不耐烦地推搡几把﹐倒也没有人来为难他。至於斯明信﹐程宗扬原以为他会使出什么神出鬼没的手段让自己大开眼界﹐没想到这位晴州第一杀手老老实实取出一份路传﹐上面的身份是阳泉暴鸢﹐一名秦国远游来的学子。
「还眞有姓暴的?」程宗扬笑道:「我还以为是编的呢。」
斯明信阴沉着脸道:「捡的。」
卢景道:「一张纸而已。老四还拿着它去过皇图天策呢。」
「艺哥不也是在皇图天策上过吗?」
「没错。他们两个是同年。不过那时候老四和老三整天打架。」卢景笑嘻嘻道:「老四被打得可惨了。」
斯明信面无表情地说道:「他们人多。」
卢景一点都不留情面﹐「那是老三人缘比你好。再说了﹐就算单挑你也打不过他啊。」
斯明信默然不语﹐眼中却露出一丝黯然。接着﹐卢景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。
程宗扬本来只是好奇﹐没想到一时口快﹐触动了两人的伤心事––在星月湖剩余的七骏看来﹐如果不是他们闹得不可开交﹐谢艺也不会孤零零死在南荒﹐身边连一个兄弟都没有。江州之战后﹐斯明信、卢景和萧遥逸果断交出兵权﹐也不乏引疚的成份。
「咦?」程宗扬四处看着﹐想找个由头岔开话题﹐却看到一名书吏在街头一块木板上写着什么。
汉国极少张贴告示﹐通常会在街头竪一块木板﹐由书吏当场书写。此时书吏写的就是襄邑侯遇刺﹐行凶者被一网打尽﹐同时追捕余犯。但程宗扬在意的是另外一块木板。
那同样是一份官府出具的告示﹐刚写完不久﹐墨迹尚新。上面用严厉的口气指责有人私自闯入襄邑侯的菟苑﹐盗窃财物﹐被襄邑侯的门客人赃俱获﹐报官惩处。新任的洛都令对於这桩自己刚上台就接手的案子十分重视﹐下令严查。经过一夜的追索﹐抓获私闯菟苑的罪犯––包括主谋、同谋、包庇者在内﹐共一百余人﹐按律全部问斩。而事情的起因﹐仅仅是因为一名路过的胡商﹐在苑中打死了一只兔子﹐被襄邑侯的门客抓到。
这份告示背后所透露出来的襄邑侯的飞扬跋扈﹐让程宗扬目瞪口呆。他知道汉国的外戚势力极大﹐却没想到会大到这种地步。而新任洛都令的雷厉风行﹐也让程宗扬大开眼界。仅仅因为一只兔子﹐就一口气处斩逾百罪犯﹐比起宁成也不逊色。但宁成是对当地豪强下手﹐这位新任的洛都令却是狂拍豪门的马屁﹐既讨好了襄邑侯﹐又拿平民的性命给自己树威。
他终於知道那座鎭子为什么一夜之间人迹全无﹐除了斩的上百人以外﹐鎭上一多半居民都因为此案被关入牢中﹐严加盘查追问﹐剩下的也逃散一空。
「眞的是兔子吗?」程宗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书吏看了他一眼﹐斥道:「是襄邑侯的兔子!」
程宗扬赶紧闭嘴﹐万一惹上麻烦﹐把自己扔到黑牢里蹲几天﹐那可太冤了。
书吏没有再理会他﹐写完缉拿刺客余党的告示﹐然后甩尽墨汁﹐把毛笔簪在冠侧﹐叫来两名啬夫﹐让他们向民众解释告示的内容。
三人没有多留﹐看完告示便即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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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鹏翼社﹐卢景与斯明信叫来蒋安世﹐布置社中事务﹐还有万一出事时的退路。程宗扬则把敖润、冯源、富安和高智商叫到一处﹐先问道:「大伙在洛都有没有什么门路?」
众人齐齐看向富安。
富安道:「咱们在汉国人生地不熟的﹐不过宋国在洛都有驿馆﹐馆里的都头是禁军出身﹐以前当过太尉的亲兵﹐在这边多少有点门路。」
程宗扬道:「我去见见他。老敖﹐把咱们带的东西﹐还有钱铢都收拾一下﹐这几日我要用。」
「成!」
富安道:「程头儿﹐你找他什么事?我先去给他透透风。」
「打听一下汉国朝廷的情形﹐最好能知道谁敢收钱又能办事的。」
高智商道:「那找他干嘛?找老冯啊!」
「谁?」
「冯子都啊。我们昨天刚喝过酒。汉国最有权的就是大司马大将军霍子孟﹐老冯是霍大将军最亲信的家奴––名头有点不好听﹐可面子大得很。洛都人都知道﹐霍家的冯子都﹐吕家的监奴秦宫﹐连一般的官员都要巴结。」
程宗扬想起襄邑侯车舆旁那个俊俏男子﹐原来是和冯子都同样的身份﹐「你们都混到一块儿喝酒的地步了?」
「我不是带了几坛内府流香吗?老冯喝得眼都直了﹐还跟我说﹐明天就跟霍大将军告假﹐去游治台玩上十天半月。」
「小心把牛皮吹破了。」
「怎么是吹牛呢?咱们游治台那场面﹐绝对能把老冯给鎭住了!」迥智商拍着胸道:「师傅﹐你放心﹐我给你安排妥当!」
程宗扬道:「都别耽误﹐能动的关系都动起来。」
「是!」众人应了一声﹐各去办事。
冯源留了下来﹐「程头儿﹐你叫我?」
「你和会之联系一下﹐第一件事:当初向云氏借的三十万金铢﹐下月初就要到期﹐让他准备好资金﹐以铜铢为主。」
这些天都是冯源负责与临安联络﹐听到家主吩咐﹐当即提笔记下。
「第二件事:让他放出消息﹐云氏的铜山已经挖空﹐从七月初就再未出过铜矿。」
冯源吓了一跳﹐「程头儿﹐这消息藏都来不及呢。就算是眞的也不敢往外说啊。」
「放心吧﹐我跟云老哥商量好的。」
「为啥啊?这要说出去﹐云氏恐怕要吃大亏。」
「云氏有两座铜山﹐挖空一座也倒不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