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令是个读书人,此刻却露出了比武人还决绝的神色,他狠狠的哼声道:“一根辫子而已,割了便是,难道咱们还卖给鞑子了?识时务者为俊杰,良禽折木而栖,咱们这等小人物,还不得墙头草随风倒,那边得势,咱们就倒向那边,无论那一边,为了笼络人心,不会过多为难降臣的。”
“但是,大人。”县尉舔着嘴皮子道:“清军这回来了这么多人,领兵的还是平西王吴三桂,这可是个狠角色,怕不至于会败吧?”
“难说!”县令摇头道:“当年豪格那么大的人物,还不是灰溜溜的从四川退回去了,还丢了汉中,这兵家之事,谁赢谁败谁也说不准。”
他猛然间回过神来,把手往城门上一拍,没好气的道:“说这么多干啥?快关城门,余下的,等着便是!”
县尉赶紧答应着,吆喝兵丁们关门,那两扇厚重坚实的木质城门,在数人合力之下,“吱吱嘎嘎”的慢慢闭上,一根堪比房梁的巨大拦门木,再在号子声中由门丁们齐心合力架了上去,“哐当”一声,落在了铁质门闩上,封死了门。
县令自回去休息,县尉却没这么好命了,他被县令揪着耳朵严令,要三班倒的派人上城守护,至于守护什么,县令也不知道。
县尉不得不打着火把上了城,城头上,一些值夜的兵丁正三五个的聚在一处,打屁聊天,他们都是县里的团练,领着一些极少极少略等于无的俸禄,农忙是为民,农闲时为兵,此时情况吃紧,都被征讨上来了。
他们在这里值夜本就不属于自愿,家里的农活还有一大堆,正是忙碌的时候,却被官府不近人情的拉来充丁,自然怨声载道,偷偷的在一起抱怨。
县尉上来,立刻听到了。
他毫不手软的挥起鞭子,一边抽打过去,一边谩骂,一时间,城头上鸡飞狗跳,喧闹起来。
城外的军营,已经扎下了营盘,辽东军兵虽很不习惯这边的暑热,但做事倒是麻利,一个偌大的营盘,壕沟木墙、门楼刁斗,都在短时间里一无巨细的搭建了起来。
吴三桂骑在马上,望了望三原城头,这夜里寂静,城头上喧闹传得很远,他能听到。
“地方上的杂兵怎么如此不堪?让他们好好守着城池,怎地这样大声喧哗?”吴三桂皱眉道: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不堪一击吗?”
跟在他身后的黄尔性脸红了,地方团练,虽有团练使负责操练,但他身为巡抚,自然是脱不开干系的。
他尴尬的道:“这些兵都是临时招募的团练,其实本是农民,操练的时日不多,还没练出来,回去一定让军将加紧操练。”
黄尔性的心中,已经决定,要让西安负责团练的副将多上一份常例银子给自己,就为了今天此刻受的这份气。
吴三桂闻言只是闷哼了一声,也不多做追究,策马缓缓前行。
跟在他后面的,还有夏国相、李本深、王屏藩等平西王麾下将领,他们用嘲笑的眼神看着黄尔性,没有说话。
黄尔性面色红彤彤的,却又不敢冒火,只得将马一催,跟了上去。
营盘初下,领将巡营,是吴三桂的习惯,多年来一贯如此,从不落下,不论在辽东冰天雪地还是在这西北大漠,优秀军事将领的本色让他一直坚持着。
至于黄尔性,是孟乔芳派他来的,哈哈木和孟乔芳留守西安,吴三桂领兵出战执行他的计划,黄尔性的任务,就是以陕西巡抚的身份,配合吴三桂作战,解决一应后勤杂务,并负责为大军供应粮草,筹措民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