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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主上,您位高权重,相貌英俊,当是驸马不二之选。”

纪忘川白了项斯一眼,这小子说话是越来越不中听了,即便位高权重、相貌英俊都是实情,他那颗认死理的心里也没有地方安放他人。“不得放肆。我要是有那心思,何至于日日装死拖延诊治之机。”

项斯双手托起纪忘川的手臂,引导他慢慢下床,琳琅这一刀扎在几乎致命的位置,而他为了替她周全行刺大将军之后的烂尾账延误了诊治时机,至今落地下床尚有晕眩。项斯不忍心看纪忘川连提脚都乏力的模样,“主上,您这又是何苦呢?这些年,谁敢对您造次,都送到阎王殿去了,偏偏这个琳琅姑娘胆大如斗,您不仅大人不计小人过,还要替她周全。”

纪忘川低沉道:“我欠她的。”

项斯唯有转移话题,复又说道:“主上,属下近日夜探了宫城内翰林院藏书房,在堆砌旧书的杂房里翻到一卷庆余十五年的史书记载,史官记载着身毒国以中原大江国为至尊,奉上十八伽蓝朝圣舞,艳惊四座,帝心大悦,充归后宫,以策随伴。”

“庆余十五年?”纪忘川冥思了一会儿,“就是当今皇上继位前两年。之前考据过,崇高祖专宠妖妃,荒废朝政,一代明君,最后却死在后宫床帏之内,到底死在哪个妃子的寝宫内?关于那十八伽蓝朝圣舞,如今可有人亲见过那舞蹈?”

经纪忘川一番提点,项斯怀疑起来。“史书记载不尽不实,只是模糊草率一笔带过。说来也奇怪,所有见过十八伽蓝朝圣舞的人,要么死,要么疯,不死不疯的那些老臣子都告老还乡了。”

“十八伽蓝朝圣舞。”纪忘川喃喃自语,“十八伽蓝……又是十八……与大江国十八张龙脉藏宝图有何关联?”

项斯扶着纪忘川缓缓在房内踱步,“您的意思是?”

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十八蓝(一)

“皇上成立绣衣司,用以收集十八张龙脉藏宝图,皇上只是说起过龙脉藏宝图有十八张,却从未透露过其他只言片语。”纪忘川话锋一转,“藏宝图却纹在了女人身上,而且都是些异族风情的女人,莫非那些女人与十八伽蓝朝圣舞有关?如果藏宝图就纹在宫里的十八个身毒国的舞姬身上,皇上又为何缄口不语?龙脉藏宝图是开国皇帝担心后世子孙难振朝纲,被外族吞并亦或被同族人取而代之,故而留下了稳固江山的基石,距今起码百年,可身毒女人入宫不过区区二十四年。”

纪忘川的推测越来越深入,也越来越令他难以置信,陷入不可解脱的怪圈。“过百年的藏宝图纹在了身毒国舞姬身上?宫廷那些画师常常以宫宴之中夺目的歌舞为题材作画,既然十八伽蓝朝圣舞能够令圣心大悦,那些阿谀奉承的画师岂会放过这一向皇上谄媚的机会。你便循着这个方向再去探,只是此事不易告知他人,你一人行事即可。”

项斯摸不清楚主上的意图,只知道主上忧虑深远,必定考虑到了常人都难以想象的地步。“主上,您这还病着呢,就歇一歇,属下给您锤锤脚,松松筋骨。”

纪忘川当下就敲了项斯一个爆栗。“我知道你是绣衣使,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宫里当值的小黄门呢。不必伺候,快去给我探!”

项斯捂着额头上火辣辣的痛处,连连称是。他闷声吃了大亏,原想着拍拍主上的马屁,谁晓得拍到马腿上了。过去琳琅这么伺候的时候,主上相当受落,满脸的欢喜,如今想来,他哪里是想到了宫里的小黄门,分明是想起了伤他的琳琅姑娘。

纪忘川想起琳琅就头疼,她狠心决绝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,可他就是不能干干脆脆地把她从心里剔除。

芙仪公主选亲在即,纪青岚一心想让他做崇圣帝的东床,以他正二品神策大将军的官衔,仪容身段,学识官品,哪一桩哪一件都是挑在大拇指上的,想要候选驸马亦有相当大的胜算,可偏偏他毫无兴趣,即便要攀附权势,亦不愿搭上半生的幸福。

为了错过芙仪公主选亲,纪忘川一直在床榻上装病不止,太医束手无措,眼见伤口逐渐愈合,脉息恢复常序,可就是人不苏醒,一切都是言之过早。

纪青岚日日在他耳畔念叨,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,可照旧按心里摆好的谱行事,不愿醒过来,才能在躲在暗处。

项斯每隔一夜便会潜入震松堂,纪忘川一边听项斯汇报各种消息,一边活动筋骨,十天下来,他恢复了七八成,已经可以打上一套伏虎拳。项斯无意中说起了农历七月初七当日,在长安大街上会有五湖戏班来演一套鹊桥相会的折子戏,纪忘川出神了斯须片刻,突然来了兴致。“五湖戏班十年前都散了,何以突然出现?”

项斯说道:“属下打探过了,五湖戏班有两名老板,一名叫做张五洲,另一名宋大湖,一个演武生,一个唱花旦,就这么各取一边名字办了个戏班子。十年前月海山庄唱得八仙贺寿,那是张五洲的拿手戏,那时正巧宋大湖家媳妇临盆,宋大湖留在家乡陪媳妇。所以张五洲和戏班的人都枉死在了八仙贺寿那出戏上。”

明月当空,装饰无情的夜色,纪忘川负手立在窗前,遥望着廊桥下浮浪飘摇的松海。“这么说宋大洲是要重振五湖戏班。”

农历七月初七是民间的乞巧节,赶巧了五湖戏班上演一出鹊桥相会,纪忘川不禁嗟叹,这折子戏的名字取得秒,如今他跟琳琅就是天各一方,若要相会恐怕不如七仙女和董永般心心相印。

纪忘川这厢念念不忘,琳琅那头也是日日存之,时时相续,可是毕竟那一刀插在了纪忘川的心上,对琳琅而言,不仅是为了家仇,也是为了斩断纠纠缠缠的感情,挥刀断情,想要断个干净。她日日盼着纪忘川的消息,不论是生是死,好歹给她一个最终的结果,如果纪忘川因她而死,那她才能彻底的解脱,跟他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伴。

她整日忧心忡忡,茶饭不思,每每望着窗外的条干笔直的银杏发呆,锦素劝不进,只好求陆白羽来规劝。

经陆白羽的人命官司之后,陆彦生跟陈其玫分析了利弊,神策大将军力主大理寺彻查,索性还了陆白羽清白,不至于欠下成国公人情。至于神策大将军是卖了谁的面子,知情人不必点透,也能猜到是因了琳琅的关系。陈其玫倒也不是不近人情不通情理,想明白了之后对琳琅态度略有好转,反正琳琅已经成了她名下的女儿,与陆白羽之间彻底没有希望,赶紧嫁出去就能了结,也就不再一味干涉陆白羽与琳琅走动。